新西兰反洗钱法听证会第一案的反思：我们学到了什么？

钱多多有限公司（Qian Duo Duo Ltd trading as Lidong Foreign Exchange，即：利东换汇，为了方便文章阅读，以下简称钱多多/QDD）案是新西兰反洗钱法《Anti-Money Laundering and Countering Financing of Terrorism Act 2009》（简称AML/CFT ）实施之后首个进行辩护听证会的案例，也是该法案实施以来的第二个案例。 

房哥觉得，这个案例虽然去年七月份就宣判了，但是对于反洗钱法日益收紧的今天，在遵循案例法的新西兰，作为首个进行辩护听证会的案例，钱多多案仍然非常有参考性。

要知道，反洗钱法首案“Ping An Finance (Group) New Zealand Company Ltd”（音译：平安金融集团新西兰有限公司）在2017年因为违反AML/CFT 相关规定被判罚了529万纽币，而钱多多最后只被判罚了35.6万纽币的罚金。

罚金差出了10多倍，为什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？

背景介绍

新西兰在2013年通过了一项反洗钱法案：《Anti-Money Laundering & Countering financing of Terrorism Act 2009》从那时候起，新西兰开始分行业逐步开始实施反洗钱法的各项规定。

此前，由于新西兰的金融市场相对开放，缺乏严格的外汇管制制度，新西兰一直都是全球洗钱的关键链条国家。

2017年8月，法案修订版《The Anti-Money Laundering and Countering Financing of Terrorism Amendment Act 2017》正式通过，修订版的AML/CFT覆盖银行、律师事务所、会计事务所和房地产公司等多个行业领域。

自从去年7月1日律师、过户代理、信托和公司服务提供商开始执行反洗钱法的规定。

去年10月1日，会计师和会计服务公司开始执行反洗钱法的规定。

今年的1月1日，房地产和生意买卖的经纪人开始执行反洗钱法的规定。

到今年的8月1日，高价值商品经销商和赛马公司也将开始执行反洗钱法的规定。

拿在新西兰买房举个例子：

当你的钱汇到新西兰之后，如果银行觉得你的交易可疑，比如说每天存9000现金，连存一个月。银行会要求提供资金合法来源证明，甚至直接上报新西兰内政部（英文缩写DIA）。

当你找了律师或者房产中介准备买房，这两方也将对你进行尽职调查，让你提供身份证明信息，还会同样要求你提供资金合法来源证明。

如果律师或者房产中介觉得你的资金来源不明，你的交易非常可疑，一般来说轻则让你补充更多资料，重则上报内政部。

一些人觉得每家律师的审核标准可能不太一样，这家不行我换下一家也许能通过呢。

事实上，如果你在前一家没有满足反洗钱法的规定，未满足反洗钱法规定的资料就已经会被上报DIA了，换了下一家律师也白搭。

钱多多的例子

新西兰法院做出的所有判决几乎都是公开透明的，房哥调出了钱多多当时的判决书。

在其卷宗中，DIA认为钱多多作为换汇公司，需要满足AML/CFT法律中规定的五大合规义务：

(a)appointing a compliance officer;

(b)undertaking an assessment of the risk of money laundering and financing of terrorism expected to be faced in its business (“risk assessment”);

(c)reviewing the risk assessment every two years or as requested to ensure it remains current, identifying any differences and make any changes necessary;

(d)conducting customer due diligence (“CDD”) on customers, beneficial owners of customers, and any person acting on behalf of a customer;

(e)conducting enhanced customer due diligence (“ECDD”) as required by s 22 of the Act.

翻译成中文，这五项合规义务分别是：

1、任命合规官；

2、对其业务进行AML/CFT的风险预估；

3、每两年或根据要求进行审查风险评估，以确保其保持最新，确定任何差异并进行必要的变更；

4、对客户，客户的实益拥有人以及代表客户行事的任何人进行客户尽职调查（英文简称CDD）；

5、按照法案第22条的要求进行加强的客户尽职调查（英文简称ECDD）。

内政部其实在2017年提起诉讼之前的2015年就开始对钱多多进行调查了，并于2017年正式起诉该公司违反AML/CFT相关规定。

卷宗显示，钱多多在2014年9月9日至2015年5月12日之间，共进行了796次大宗交易，累计金额为 $120,701,467.59（约1207万纽币）。

期间共进行了1088次电汇（wire transfers）累计金额为$94,763,399.40（约9476万纽币）。而这些交易都没有进行ECDD。

期间总计1327次交易，累计金额$136,172,825.78（约1.36亿纽币）没有进行持续的CDD和账户监测。

除此之外，还有六笔通过第三方协议（third-party agreements）的可疑转账，对于这六笔交易，钱多多未能监控账户和进行尽职调查，在汇报和披露义务上严重缺位。

对于钱多多的行为，内政部主张对该公司进行至少260万纽币的罚款。

其中90万纽币是针对失败的风险评估；80万纽币是针对未能对客户进行ECDD；30万纽币是针对未能进行持续的CDD和账户监控；最后的60万纽币是针对未能保留足够记录。

要知道，钱多多并不是独立进行了AML/CFT审核，而是将这部分业务外包给了专业的反洗钱法顾问公司：Starfish Consulting Ltd。

260万罚款打1.4折

钱多多案中钱多多的代理律师是新西兰著名的华裔律师，这里为了避免广告嫌疑，房哥就不指出律师姓名了。

作为新西兰第一个举行听证会的反洗钱法案例，该案于2018年4月在奥克兰高院举办了听证会。

在听证会上，钱多多董事长和唯一股东Ye（Cathay）Hua的辩护律师表示，由于母语是中文而非英语，当事人 Hua 女士在大多数时候都依靠和执行Starfish Consulting Ltd的方案来进行反洗钱法合规。

钱多多这边认为，尽管确实未能成功履行所有反洗钱法中规定的义务，但是钱多多公司这边认为由于以下的原因，应该采取较低的判罚，这些原因是：

(a)no money laundering or financing of terrorism has been shown or is alleged to have actually occurred through QDD;

(b)QDD did not deliberately intend to breach the Act; and

(c)QDD misunderstood the definition of a wire transfer and accordingly its obligations under the Act.

除此之外，还有这些需要考虑的客观情况：

(a)the extent to which QDD was able to rely on the advice its AML/CFT consultants, Starfish Consulting Ltd (“Starfish”), and/or the DIA with regard to its AML/CFT compliance;

(b)the extent to which communication difficulties caused by Ms Hua’s poor English were relevant to the QDD’s AML/CFT compliance issues;

(c)the extent to which QDD’s liability was affected by the conduct of the DIA in undertaking its investigation; and

(d)whether and to what extent to which QDD mislead the DIA in relation to its relationship with the six money remitters.

简单翻译一下：

1、没有证据显示，钱多多实际发生了洗钱或者资助恐怖主义；

2、钱多多的违法行为不是故意的行为；

3、钱多多误解了电汇和其在法案中对应的义务的定义；

4、钱多多公司主要依赖其AML/CFT顾问Starfish Consulting Ltd来进行相关的AML/CFT合规；

5、Hua女士较差的英语是导致钱多多出现AML/CFT合规问题的原因；

6、DIA在进行调查时的行为影响QDD的责任的程度；和

7、钱多多是否以及在何种程度上误导了DIA其与六家汇款人的关系。

综合了这些情况，虽然内政部主张天价罚款，但是在高等法院的判决中，钱多多最终需要缴纳的罚款金额为35.6万纽币（44.5万纽币打八折）。

其中42万纽币为罚款起点，钱多多试图误导内政部为罚款为2.5万纽币，钱多多承认责任和合作适用20%的折扣，四项民事责任的最终罚款为35.6万纽币。

案件反思

在AML/CFT变得越来越严的今天，许多新西兰的企业越来越难在商业交易中完全避开AML/CFT法规，对于无力负担全职In house反洗钱专业人员的广大中小型公司（即申报实体）来说，将AML/CFT部分工作外包给第三方专业机构似乎变成了唯一的选择。

然而事实上，即使第三方机构在法律合规上出现了问题，最终为之买单的还是AML/CFT中规定的申报实体，而不是第三方专业机构。

所以，就AML/CFT 合规义务寻求外部建议是合理的，甚至是必要的，但这还不够。依赖顾问的建议，甚至是DIA本身的建议，都不足够。

因为一旦建议错误，导致申报实体违反了AML/CFT。责任并不会外包，可以减少责任，但是责任并不会完全消除。

在本案中，尽管钱多多找了第三方专业的AML/CFT作为顾问，仍然没有把责任全都交给第三方机构，不过相比此前平安的五百多万罚款，处罚确实轻了许多。

就在本月初，金融市场管理局（FMA）发布了反洗钱和打击恐怖主义融资（AML / CFT）的监测报告，其中列举了未来上报实体需要进一步关注的领域和FMA关注的重点。

FMA的报告强调了管理层及其董事会需要进一步关注的领域:

1、AML / CFT方案未评估或更新，以适应企业的当前企业业务；

2、AML / CFT风险评估在风险发生变化时未及时更新；

3、对报告实体而言客户尽职调查（包括增强和持续的帐户监控）仍然存在问题。随着越来越多的报告正在使用电子身份验证，FMA指出，在这方面，AML / CFT方案在一些不足。

FMA还列出了未来监测将关注的重点，他们包括：

1、更加注重及加强对独立审计报告的审查；

2、对新客户开户和账户监控的流程；

3、在进行运营审核时，FMA将更多地关注执行新客户开户等任务的一线员工，评估他们对反洗钱法义务的理解。

房哥成稿后才发现，本地现在有一个软件叫做“钱多多”，本案中的钱多多和这个“钱多多”不是一家，根据AppStore的资料，软件“钱多多”是Latitude Technologies Limited旗下的产品。